解鈴還需繫鈴人

十年前我千里迢迢到異地求學,被喬的真心感動,以為他的家庭單純,就這麼自投羅網。婚後,婆婆及大伯同住一屋簷下,真是應驗了「不是冤家不聚頭」。

大伯比喬大四歲,以演唱為生。樂團經常在家練習,敲打彈奏,如在無人之境,從沒聽他為製造噪音說抱歉。他收入不固定,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稍不如意就大呼小叫,我得時時提心吊膽,不知何時會踩到他的地雷。學《廣論》後,常回向給他,漸漸地他工作較穩定,我們的負擔也減輕一些。

我還以為違緣漸除,沒想到另一波驚濤駭浪悄悄襲來,打得我七零八落,險些沒頂。三年前有一天,我發現婆婆擅用喬的信用卡,告訴喬時,他早就知情,還惱羞成怒地說這是「他家」的事。我們是「夫妻共同財產」,他們這樣花費,我幹嘛要填這「無底洞」?我氣沖沖向婆婆興師問罪,這就像當眾撕破她的臉似的,怨毒擴散開來,一發不可收拾,我也憤而離家出走。

那時真覺得天下雖大,無我容身之處。心中一直有個聲音:「不如歸去!」台灣有疼我如掌上珠的父母,有師長團體,但我就是割捨不下一份情──喬一直是真情相待的啊!還記得爭吵時,我怨他護著母親和哥哥,他痛苦地嘶吼著:「妳和他們沒什麼兩樣,你們都在傷害我。」

冷靜下來後,我揣摩我如何傷到他。的確,婚後我學佛、做義工,礙於文化隔閡,他不懂我忙的意趣,倒是常擔心我回台灣後就一去不回。我一心學佛,沒給他一份安全感,實在有負於他。照業果道理,此時若拂袖而去,不但埋下遺棄的因,而且和婆婆、大伯的惡緣也無法消除。那我該怎麼辦?只有一直祈求佛菩薩教我解決問題,把傷害降到最低。

三個月的分居,我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也澄清了思緒。讓我苦的,是那份慳吝不捨、不願分享的心,為了不願和合共享,我差點把自己逼得精神崩潰。如果我相信師父說的法,我得回去,和喬併肩收捨殘局,畢竟解鈴還需繫鈴人。於是抱著「了業才能走上去」的決心搬回去。

回家後仔細一查,婆婆已負債十幾萬美金,說不定賺一輩子也還不起,唯一的辦法是幫她出律師費,宣告破產。單單訴訟費(照行規即負債金額的十分之一)就讓我們焦頭爛額。不久又發現,宣告破產前婆婆漏報了數年前用舅舅名義刷的一萬多元,舅舅向信用公司宣告不認這筆帳,眼看親如姐弟要對簿公堂,這個怨結下去何時了?為了不讓婆婆吃官司,我和喬又多背一筆債。為了還債,婆婆打算賣房子,我四處問理財專家,建議以房子抵押貸款去還最划算。婆婆不能如願,怪我從中作梗。

我一邊幫她清償債務,一邊還討不到她的歡心,這三年讓我撐下去的念頭,就是「我要當師父的具相弟子,我要真正與法相應」。我忙得連當義工的時間也沒有,但卻因這個逆境,知道要深深懺悔什麼。以前我太驕傲、敵意深,撕扯開的裂痕只有真誠耐心地等待它癒合。當我幫婆婆卻得不到感激,我感謝她的示現,讓我看到我曾是什麼樣的人,業未造不會遇嘛!當無端挨罵時,我懺悔往昔惡口毀謗或兩舌,今日只有謹防身口。每擠出一點空暇,我就翻「福智之聲」,師父的話好像每一句都針對著我的問題在講,在懺悔感恩的淚水中,我重新得到力量。

三寶加持,我們沒有被債務打垮。我努力學著孝順婆婆,滿了先生的願,他那份抓得緊緊的不放心不見了。婆婆看到我的改變,慢慢心也放軟了,即使我做得不圓滿,她也能包容。我試著放下自己,先看她到底要什麼?才體會她老病孤寂,很需要有人噓寒問暖地陪著。我常常提醒自己,今日我若不能對婆婆好,來日就不懂得如何承事師長,我還真感謝婆婆給我這些境來練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