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過後見黎明

八十七年六月二十六日傍晚時分,騎著摩托車載著兒子要去上音樂班,就在一個小巷子,這是常常騎經的路線,那麼的熟悉,也因平時此處甚少車流,因而也讓我十分安心。燠熱的午后剛過,傍晚的徐風讓我心情相當愉快,突然天地一暗,我失去了知覺......

陣陣的痛感從腳部傳送過來,我慢慢恢復意識,天啊!是車禍!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凱凱有沒有什麼事?

耳朵也逐漸靈敏,聽到兒子輕聲地在叫喚著「媽媽」,我安心了。

眼睛微微張開,看到一個緊張的臉,雖是陌生人,可是我感受到他的焦慮。見我清醒,他對我說:「真對不起,我打開車門沒注意到你,才會把你撞倒。」

我慌張地問:「凱凱,你有沒有怎麼樣?」

那人回答:「你兒子沒問題,只有一點擦傷而已。」

耳中傳來救護車駛近的聲音,我才知道自己昏迷了一陣子。接著,我又昏昏沈沈地被人搬動進入救護車中,直到進了醫院,我的腦袋又逐漸清醒。

一切計畫總無常 疼痛唯有求皈依

右小腿及腳掌血汨汨流,臉部也有部份擦傷,醫生及護士先行止血後,照了幾張X光,確定骨頭沒事,才開始進行皮膚縫合的手術。就在手術台上,我深感人生之無常,才在眼前,我計畫載兒子去上音樂課,之後轉往辦公室上班,那陣子世界杯足球賽比得如火如荼,身為報社編輯,每天都得忙到半夜,這下好了,所有的忙碌戛然而止。

由於手術時只做局部麻醉,我可以清楚地看見醫生縫合的一舉一動。不知為何,當時我彷彿是在看戲的人,雖然「肉」是我的,但心中只有觀世音菩薩、宗大師及常師父,我清楚地告訴自己:「此時正是皈依的好時機,不去理會疼與痛。」

說也奇怪,就在一心皈依時,疼痛的感覺逐漸消失了。

心情平靜之後,看到先生一臉緊張出現在眼前,我還笑著安慰他:「你看,幸虧我身上肉多,腿胖胖的保護骨頭才會沒事,以後誰都不可以再叫我減肥了。」

那位撞到我的人,見我如此,他說:「很少看到像你這樣勇敢的女人。」

我說:「我根本不怕,我有佛菩薩保佑!」

那人聽我這麼說,很高興地答道:「我也是佛教徒,平常假日我們家都會去九華山拜拜。」

一次意外,兩個佛教徒相識,所以後續就什麼都好談了。

雖是意外蒙攝受 小傷卻有大加持

手術後,我從那人口中知道整件事的經過。我只能說:真是佛菩薩保佑!記得我的一位同事的姐姐,就是因為騎摩托車時被一輛車開車門時撞倒,卻被後方來車輾過,人死了,可是肇事責任沒完沒了。我被撞倒時,幸好前後皆無來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再者,我到底是如何倒下的,腦中一片空白,幸好,我只受小傷,而坐在後座的兒子,安然無事。

那天晚上回家後,已是十一點左右,先生為我簡單梳洗,我倆先敬誦六字大明咒及觀世音菩薩名號,請求賜允摩尼丸。我將摩尼丸含在口中,恬然入睡,可是過了數小時後,腳部疼痛猛然襲來,我痛醒來了。先生聞聲,趕緊又到佛前念佛、念咒,再請一顆摩尼丸給我含下,而後我又昏昏睡去。

東方漸白,我又被疼痛喚醒,先生聞聲起身,這次他先梳洗而後做早課,課後他又請摩尼丸讓我含著,我一邊念佛,可是不知不覺又睡去了。

就在迷迷糊糊時,耳中似乎聽見有人跟我說:「這是一顆稀世寶,什麼財寶都比不上,你要好好珍惜。」

聽見這話時,我不自覺地用舌頭撥撥摩尼丸,不錯,它真是稀世寶,我很安心地合著口水將它吞下。

經過一夜的折騰,我的腦袋漸漸清醒。一大早,撞到我的那位先生,就來探望,我知道他是一個好人,昨晚一定睡不好,所以我決定先安他的心:「放心啦,你看我精神多好,一點小傷真的不必太緊張。」

這次受傷,我感受到各方的關愛,不管是同事或朋友,更感謝法人的師兄師姐,幾天來我家的電話不斷,許多人前來探問,有人送花,有人送有機蔬果,有人送有機果汁,還有人排班幫我送飯。

雖然行動不便,可是腦筋更清醒,這是三寶、師長的功德!

在醫治的過程中,對皈依有另一種體認,不再是口中說說而已。尤其是腳踝瘀青腫大,期間一共放了二十幾次血,每一次都是先用刀片刺穿表皮,再用拔罐方式吸出血來。每當醫師叫我深呼吸,刀片刺進皮肉時,我就開始唸宗大師祈禱文;當瘀血漸漸被吸出時,我便深自懺悔過去所造的諸多業障,更感謝三寶的加持,讓我在有生之年,而且學習了佛法之後,有機會以鮮血來懺悔!

身上的疼痛,化為陣陣感恩,若不是這場車禍,我如何能有此體會?

處處不便受關照 佛恩眾生恩難酬

甚者,我對能蒙師父教導觀功念恩,更覺三生有幸。還好此次車禍,我醒過來,萬一沒甦醒,如今我在那裡?所以當我清醒,而且知道自己沒什麼大礙時,我就發願:從現在開始,我要隨時感恩,我要凡事看光明面,人生苦短,又時時充滿無常,我不可以和眾生造違緣,我要珍惜時間與人為善。

下了決心後,我的內心滿溢著無比喜樂,就連撞到我的人,原先他還擔心賠償問題,可是幾次談話之後,見我絕口不提「錢」字,他反倒不好意思,先是包個大紅包說是讓我「壓驚」,接著又煮麵線說要讓我「過運」,又言明醫治期間的所有醫藥費他全部負責。

曾有人說:「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這次經歷也有人安慰我說:「重報輕受」,好多人見了我也說:「這是消業障」。如果從消極面看,這次車禍表面看來確實是「不如意之事」,也的確是「業障現前」,但是從積極面看,它讓我快速地學習,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如果讓我選擇,我一定不會選這種震撼教育來增長知見;但是這是佛菩薩給我最好的試煉,有點疼又不會太疼,因為佛菩薩知道我生性冥頑不靈,不給點教訓是點不醒的。但是我的福德又如此缺乏,給太重的教訓我一定承受不起,因此就選了小小的車禍,讓我從中有所長進!

小傷卻是大不便,因此,受傷初期處處仰賴先生的協助,上廁所、喝水、吃飯......,上醫院換藥更麻煩,都是他背著我走。我的個頭不小,但是他「任勞任怨」,他也是廣論同修,有次他跟我說:「謝謝你讓我有做善事的機會。」

一雙兒女也加入做善事行列,他們安慰我,處處協助我,尤其是值遇暑假,他們那兒也去不了,只有在家陪我,可是他們沒有怨言,孩子們說:「希望媽媽快點好起來。」

中醫師見我行動不便,他自願每天到我家診治;許淑菱師姐也不時來為我進行「經絡調整」;一位從瑞典回國度假的女中醫師,以前我們稍有交情,聽見我受傷了,連續為我針灸一個星期,而且是「義診」。

這麼多人的恩情,真是無以為報,從而更了解——學佛一定要學大乘法門,自己絕無法獨活於世。我是一個如此駑劣的人,可是卻能得到這麼多人的關愛,何德何能啊?

走筆至此,看看右腳,雖然尚未痊癒,而結下的疤也不甚好看,但是我知道——傷疤可以時時提醒我:不要辜負眾人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