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橋樑,也是福智的僕人!——福智僧團住持 如淨和尚專訪

文 / 張殿文

  在師父「住持輪任」的心願下,暌違三年都在加拿大主持大覺佛學院的如淨和尚,於 2017 年初,接掌鳳山寺住持。

  如淨和尚來自臺南,能夠全程臺語進行儀軌,接引了許多鄉親進入團體,更是早年師父臺灣全省弘法扎根的助手。隨真如老師建立五大論學制的步伐,如淨和尚遠赴從未謀面的加拿大愛德華王子島,冰封雪國中從無到有,協助上師成立大覺佛學院,佛法教育異地生根。

  明明是最遙遠寒冷的北島,冬季零下 20 度,如淨和尚曾連續三年沒回臺灣,卻甘之若飴表示,那是修行最佳所在,也確立自己不能只是對內,還應該有師父建立的「輪任制度」、僧俗配合到國際化推動任務。以下是《福智之聲》專訪內容:

我是橋樑,也是福智的僕人!——福智僧團住持 如淨和尚專訪

 

問:新近一代學員對和尚印象較為陌生,主要您遠在P島主持大覺佛學院,可否讓大家了解和尚如何接觸佛法?開始學佛歷程為何?

答:
  我生長在臺南柳營務農人家,父母信仰傳統道教,所以我在 1989 年決定出家時對父母衝擊很大。出家前我學的是大眾傳播,畢業後做過採訪、拍攝和錄影工作。有一次我和團隊出去錄影,打燈光時身上纏了很多電線,結果地上突然大量漏水,一剎那間全身通滿電流,自己還能感受到一顆小小心臟已承受不了,整個人往一極黑暗處墜落。這時只有兩個念頭出現:一是「我怎麼這麼年輕就死了?」二是「接下來我要去哪裡?」當場就倒了下去。

  醒來時已在醫院病床,朋友告訴我,附近正好有一位電力公司工程師,馬上切斷最近的高壓電開關,所以全身沒有被電焦,再送進醫院搶救。後來在醫院裡做各種檢查,包括超音波、電腦斷層等都沒有大礙,只是住院時那兩個念頭一直在我腦海裡跑來跑去;我離開醫院後也一直探討思考。

  從那時起我有空就找各種探討生死書籍來看,也到各寺廟走動,甚至天主教、基督教會也去,就是想找答案。後來看見佛法比較多討論生死這方面問題,所以也開始讀《金剛經》等。雖看不懂,但是持續探索,也在佛書上看見「參禪」可以解脫生死,於是我有機會就念佛、參禪、打坐。

  後來我考上公務人員,因為對傳播工作實在沒什麼興趣,接著被調回臺南縣政府。那時我妹妹告訴我臺南附近有一位很清淨的老和尚,原來就是蓮因寺(南投)的懺雲法師,外界尊稱「懺公」,我就去那裡拜訪、皈依,也在那裡念佛。我上班處附近也有一個很古老的禪堂,住持是日據時代老一輩留學日本修習禪宗的老禪師,禪堂甚至還保存唐朝禪宗制度戒律。老禪師每週末會講論禪宗公案,像「十牛圖」等,上完課晚上就打坐。冬天夏天也都帶禪七,我就跟著他打禪七,而且也一直在參生死問題。

  大概參了一年多時間,我追求答案的心情就更急迫:每個人一定都會死,但是死了之後要去哪裡?後來老禪師住院,禪堂希望我能去醫院照顧老和尚,因為她們都是比丘尼比較不方便,於是我真的住進了醫院,和老禪師同一房間就近照顧。那時我辦公室和醫院兩邊跑,心中開始覺得不能一面上班,還是應該專心把生死這一個問題解決再說,不然兩邊跑不是辦法。

  我和老禪師說,我決心好好修行。老禪師很高興。但我想去全男眾的持戒道場,臺南附近有一位淨土宗精舍比丘尼就指點我去南普陀寺,那裡有廣化老和尚主持持戒道場。所以 1989 年初夏,我帶著簡單行李,頭也不回往南普陀寺去。剛到時的第一印象,大殿裡僧眾披著南傳袈裟,正在拜三十五佛懺,就是苦行道場。我決心留在這裡,也是在這裡第一次遇到師父。

我是橋樑,也是福智的僕人!——福智僧團住持 如淨和尚專訪

 

問:所以和尚在皈依後才遇到師父,為什麼最後隨師父出家?如何受《廣論》啟發?

答:
  我決意離家到南普陀寺時,那時正是結夏安居,大家各自用功。師父知道我決定留在這裡,就很親切介紹我認識淨通法師。他是師父崇明島同鄉,當時擔任南普陀寺「監學」。師父說有什麼問題可以找淨通法師。因為寺院之中各種派別都有,淨通法師也提醒我待在這裡是修習《廣論》最好機會,所以我就借了廣論錄音帶,趁那時安居沒有什麼事,每天關在房間聽《廣論》。

  因為我原來修的就是參禪打坐,所以從早到晚是盤腿一坐、聽《廣論》錄音帶,一天聽 10 幾卷,很快就聽完了,對於「念死無常」、「三士道」很相應,特別是一聽到「菩提心」時讓我大受震撼。要走大乘,就要發菩提心。以前參禪時,都不會談到這些,原來解脫生死,要走大乘小乘,是以發菩提心為主,如果這樣我當然要走大乘。

  其次,聽到「念母恩」的時侯,我也很震撼。因為讓我想到過去離開家時,母親那個心是我無法體會的。過去只想我今天可能會死,明天你可能會死,我們一家人不可能永遠在一起。我一直覺得家人沒去想死亡問題,只想一家人永遠在一起,這怎麼可能嘛?但是母親對我恩德、內心的痛苦,我一點都無法體會;後來聽到慈心、悲心、菩提心,才真正能夠體會。所以真正決定放下一心參禪解脫,照著《廣論》、照著道次第去走。

  過了一年多時間,我想既然決定好好念《廣論》,所以要做一個抉擇。因為在南普陀寺大部分都是跟著廣化老和尚出家,但我最後決定不再走念佛參禪,也因為師父很嚴格,我覺得嚴格一點比較好,所以最後決定和師父一起在南普陀寺出家。

  我母親曾經告訴我,她無論如何不會同意我出家,所以好幾年我沒有和家裡聯絡。後來是我妹妹告訴我,我出家之後多年,母親都不敢到我們鄉下市場去買菜,而是騎腳踏車到比較遠的新營市場。父母感覺到太丟臉了,不敢到市場去。一般鄉下對出家沒有概念,覺得很沒面子。但是從我出家之後,先到福智精舍三年,又到鳳山寺三年,有一位高雄廣論學員林素雲居士,就是如吉法師的母親,長期一直關懷我的母親,過年過節時都特別來陪伴,散發出溫暖。慢慢地,我母親也開始轉過來,覺得出家不錯。

  直到 1996 年農曆年前,我終於等到母親參加師父親自主持的皈依法會。師父只有過年前,才讓非廣論學員皈依,對象包括鳳山寺附近鄉親。那場法會就是由我來做前行,師父用國語主法,我用臺語翻譯,也教母親念《心經》、《讚佛偈》、《普賢十大願王》、《六字大明咒》等,也是皈依完畢後,妹妹才告訴我,母親已得大腸癌;我也告訴師父,師父要我多關懷母親。我回去臺南陪她參加兩三次的放生,感受到她對三寶充滿了信心。母親往生前,也有簡單做功課,我也教她如何回向,來世得遇善知識。後來我母親往生後我父親也照做功課,現在每天都念觀世音菩薩。我們僧團有些法師也有這種情況,出家前障礙很大,但是出家之後,慢慢得到大家認同。

我是橋樑,也是福智的僕人! ——福智僧團住持 如淨和尚專訪

問:鳳山寺住持輪任制度,是團體發展一大進程,也是漢地佛教界新的典範,和尚您從猶豫到上任,一路心情如何轉變?

答:
  如證和尚和我按照師父及上師的心願努力推動。因為師父是在 1998 年後,曾經有類似組成委員會制的想法,上座法師等輪流來做主席。當時我也有可能輪任,就覺壓力很大。後來 1999 年確定輪任制後,由淨遠法師承擔。我那時個性對外就不是很好樂,也自覺對廣大群眾不善巧,一想到就覺得自己不行。淨遠法師半年後往內地去經營,就由如證和尚接棒。

  經歷了師父示寂後,團體的學習重心都放在上師身上,大家也比較少想到住持輪任制度的問題。師父示寂後,我更少參與對外行程,主要待在僧團內部穩定學習為主,加上負責預科班及招生工作。後來上師到了加拿大,我也從溫哥華到了 P 島。因為種種因緣,曾經連續三年沒有回臺灣,協助上師建立大覺佛學院及五大論學制。這段期間我也了解如證和尚曾向上師啟白,由於太多行程和大型法會,反而沒有太多時間和上師在一起學習。

  當然,我們每一位上座都聽到和尚的辛苦,大家也都想分擔一些。坦白說,大家又不太敢,因為不可能像如證和尚做得這麼好,所以又拖了幾年。上師也曾問大家,和尚工作這麼辛苦,有沒有什麼人能分擔,大家還是不敢答話。但我心裡知道,我們在P島可以修行、可以接近師長,對自己所學的信心愈來愈強,但是我們不能太自私,和尚這麼辛苦。

  正好去年 8 月時和尚到 P 島談到此事,我這次再也沒有推辭。因為除了師父提出「輪任制度」外,上師也提到過五大論學制僧團,都是採輪任制度,所以建立學制之後,接下來就是輪任制度建立,讓以後具有證量的僧才擔任,才能產生更多具教量又具證量的僧才。因為五大論學制將教育出一批一批優秀三藏法師,從顯到密,從教量到證量,未來帶領僧團的,一定是教證具足最高的領導者!這就是師父的心願,也是上師的心願!

  從這個角度來看,我真的是一個橋梁,是輪任制度建立的橋梁。未來的世人的希望,真的是在後面這些很優秀的年輕人才。也許他們現在還很小,但再過十年以後就長大了;也許他們現在 30 多歲,已準備開始接棒。如證和尚是 30 多歲接下住持,我是 57 歲了。我希望自己是一個橋樑、我是團體的僕人,透過我這個橋樑,為僧團、為法人事業培養更多年輕人才。

我是橋樑,也是福智的僕人! ——福智僧團住持 如淨和尚專訪

 

問:和尚您從師父、上師身上,看見什麼樣的領導,讓團體能夠扎實地成長?

答:
  師父的領導,首先是全方面都關顧的,從團體內很大的策略,到僧團內每個人學習狀況如何去調教。師父自己精進聞思,文殊三教授,勤做筆記,每日拜佛,淨罪集資,推展法人事業,他不會偏哪一邊,對每一件事情都是很深入去了解每一環節;弟子們在師父前也不用隱藏什麼,因為他做什麼都很明智,這種能力要來自多生的學習;其次,是如法的決策。師父帶領我們面對外境時要做決定,一定要如法。所以師父以前做什麼事情,都是清淨意樂,一開始做事動機最重要,動機一定要純正;再者,是祈求三寶。遇到重大事件,遇到任何狀況,師父一定帶領大家跪在大殿祈求佛菩薩,從南普陀寺廣化老和尚生病,師父就帶著所有僧眾念觀世音菩薩聖號。

  我印象中有一次是鳳山寺周遭發生產權問題,政府查違建,很多不確定性,師父最後就是帶大家祈求,他不會想去找誰想辦法。所以,我自覺得能力實在不夠接下輪任制度。但是師父怎麼做,我就照著做,只要動機純正、如理如法,並且一直祈求佛菩薩,特別是在僧團之中,如律是最重要的。以僧羯磨,帶領僧團,在團體之中各種狀況該怎麼做,其實律裡面都有。

  至於上師的領導風格,我在 P 島長期觀察,首先就是「依止法」。上師心心念念的,就是師父是怎麼做的,怎麼想的,自己要怎麼做,師父才會高興。對上師來說,她可以完全放棄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想法,完全順著師父要她做的去做,我覺得這是最不容易的。以前師父教導我時,我常說這不行啦、這不能啦,要放下自己真的不容易。我自己都要花費數十年的時間,但是上師對於依止法太殊勝了,只要確定師父要他怎麼做,他就馬上放掉一切,做什麼事情,都馬上想到應該怎麼做,師父會高興;當然不只是依止法,上師的智慧,對正理的抉擇,相當果斷,廣大的願力和心量,都是具德具量。

我是橋樑,也是福智的僕人! ——福智僧團住持 如淨和尚專訪

 

問:和尚您在接下來任內,希望專注完成哪些工作?

答:
  首要是「輪任制度的建立」,一任大概是 3 到 4 年,落實僧團羯磨的制度。像學完五大論的學僧,已經具有「教量」,但不一定具「證量」;也可能學的是道次第,而不是五大論。所以五大論學制建立之後,我就想幫上師把僧團實修制度部分建立起來,從道次第的實修,到顯密的實修,像是閉關制度等,未來才有更多具教量證量的學習。

  第二是居士的關顧。在過去 10 年,如證和尚和學長們已打下很好的基礎。現在僧團成長穩定,我們當然要趕快加強對居士的關顧,這樣居士們的成長就會快速。以前師父在時,因為師父關顧力道很強,像以前淨智營、精進共修等,是整個僧團下去帶,僧俗配合相當緊密,關顧下去那個力道是很強的!那時真的是很細緻在帶。而師父示寂之後,包括僧團內部學習、預科班建立等,確實投入很多時間,所以很感謝過去這 10 多年,和尚和學長們關顧居士、穩住團體。未來最重要的就是配合上師的計劃,強化居士人才的培養建立。像居士佛學院的建立,對班長關顧加強,這些都是上師的構想,已產生了很大效果。另外年輕居士人才培養、協調會等都要持續開,強化僧俗之間的配合協調。

  第三是,持續推動根本道場建設,這是師長的心願,也是學員的仰望。過程中一定會有很多困難,但是過去已經打下很好基礎,我們如何依教奉行,僧俗一起加強配合努力,讓腳步愈走愈快。

  第四,走向國際化。我在國外轉機或許多公開場合,愈來愈多外國年輕朋友主動和我們出家人微笑打招呼。一方面是外國人對出家人印象愈來愈好,像佛學院 Open House 發送餅乾時,當地人反映比較喜歡附上出家人表情的餅乾,我原本還不相信,實際去看果然如此;另一方面是外國人對於離苦得樂的究竟佛法愈來愈希求,像每次有陌生外國人向我們打招呼,我都會請身邊能夠直接用當地語言溝通的法師去和他們結緣,常常一聊就是兩三小時。

  這種情況屢見不鮮,說明人類追求快樂的本質。西方人完全可以接受佛法,不管是打坐或是拜佛,特別是現代全球政經情勢動盪,有戰亂、有政爭、有就業問題、有市場問題,臺灣也是一樣,這是佛法滿足人類的重大時刻。所以上師常提到佛法推向國際,是因為全球人心都需要平安快樂,特別是在環保議題、食安制度、法人事業上,我們團體過去十多年已有了實際的經驗和扎實基礎,可以貢獻全人類。

  在這方面的工作主要有三:第一當然是語言和內容轉化,能夠成為國際化對接的平臺;第二是文化傳承,文化是我們固有寶貝,像是我遠在 P 島拓展教務,更能體會許多東方文化的內涵,為什麼師父這麼重視儒家教育,讓人在社會之中的價值更為完整,這是推動國際化重要內涵;第三是國際化人才的吸收和培育,包括僧團和法人事業,都可以面向不同種族文化。我希望自己也能像如證和尚和許多學長一樣,為團體下一階段發展打下扎實基礎。

我是橋樑,也是福智的僕人! ——福智僧團住持 如淨和尚專訪

來源:《福智之聲》 231 期 第 24 ~ 31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