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圓

老烏龜阿圓住在井裡，已經大半輩子了。每一天，他從井底望天，看見日昇月落…，每一年，阿圓老一歲，智慧也增長一歲。

「年輕人，生命的意義是這樣的…」阿圓已經當了曾祖父，他對於子孫的教育有著責無旁貸的使命感，一言一行都帶著長者的威儀與風範。

秋末的一個月夜，阿圓做了個不尋常的夢。他夢到一隻北海來的大鵬鳥，棲息在他的井口。

「年輕人…」阿圓才要開口，就發覺了自己的錯誤。大鵬鳥身長數丈，昂首揚眉，黝黑光潔的羽毛在月光下閃閃發亮，阿圓低頭看看自己，不禁相形見拙，於是改口：

「高貴的使者，雖然我不能瞭解您的德行，卻很仰望您的威儀。能不能為我說些智慧的話語？」

大鵬鳥低首望向井底，他看見一隻謙遜好學的老烏龜，聲音也溫柔起來：

「我來自北海，飛過千里，智慧的話語我不敢說，倒是有些體驗，您想聽哪一段呢？」

老烏龜沒有聽過北海，他想知道北海是什麼？

「天下之水，莫大於海。萬川歸之、不知何時止、而不盈。」大鵬鳥悠悠的朗誦起來。

阿圓聽得落淚！詩歌的優美，讓他感動；過往的無知，讓他覺得羞慚。

「怎麼樣可以讓我見見北海？」阿圓的心砰砰跳起來。

「你有鰭，會游水，你有足，能涉沙；只是千里迢迢，怕你把握不住方向。」大鵬鳥頓了頓，慈悲的說：「這樣吧！抓緊我的翅膀，讓我帶你飛過去。」

烏龜阿圓跟著大鵬鳥飛上天。北海很遠，阿圓真害怕，怕這一場美夢很快就要醒了，怕飛到北海還遙遙無期。

「抓緊我的翅膀，我會一直帶著你！」大鵬鳥安慰阿圓。

阿圓拼命的點頭，雙眼發出炯炯的光芒，可是心中的恐懼越來越深：他的手腕因為過度用力而脫臼了，刺眼的陽光使他暈眩；一生從未習慣飛翔，連風吹在身上都像刀割…

烏龜阿圓很害怕，不是怕大鵬鳥不帶他，是怕自己熬不下去，就快要跌下萬丈的深淵…

全文收錄於 第 74 期 110 ~ 111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