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智精舍 無行
那天,與二位法師從中壢上高速公路南行,不久即塞車,走走停停,經半個多小時才到新竹工業區交流道。為趕赴工研院的研討,乃徵求二位法師的同意,改走省道。下了高速公路不久,到一路口,看到豎立著「新竹工業區」的路碑,判斷應左轉。因為我記得上午自竹北來時,是在此右轉入工業區上交流道的。同車一位法師也同意,但另一位法師說:「不對,應右轉。」不過他並没堅持,因為我們兩人言之鑿鑿,十分肯定。於是就向前走。到一岔路,不知如何走,問人。答:「需回頭走。」我心裡懷疑說,只問一個人的話,恐怕不準的。便再找一個人問,他也說要回頭走。我還是不信;但是心想他們都是本地人,一齊弄錯,可能性不大。我的信心開始動搖,就仔細追問向前的路況。他也不厭其詳地給我指示。這時我雖未完全放棄自己的想法,但也只好將信將疑地掉轉車頭,朝反方向去。過了路碑,繞個彎,正如所示,見一下坡道,坡道盡頭,赫然出現又一路碑,也寫著「新竹工業區」。這才大悟關鍵所在,原來我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上午雖曾走過,卻没注意到有兩個路碑,而偏偏自己執著所見,於是走了冤枉路,耽擱了時間。又由於不察自己見識之缺陷,而對別人正確的指導,反而懷疑。幸好,這次我終歸還照著別人的話去嘗試,才得以走上正路;若當它是耳邊風,置之不理,一意孤行的話,則勢必愈走愈遠,那就後悔莫及了!
這件事讓我想起一位師長的話:「現在的人心很粗,又聽不進人家的話。」咦!那不就是說我嗎!心那麼粗,經過兩個路碑,卻只見到一個,這是我的器過。或因未注意,故視而不見,如器倒覆;或由健忘而不記得,這是底穿漏。然後憑自己這麼有限的經驗,迷糊的心識,卻自信滿滿,牢牢堅持己見,聽不進人家的話。無病想嘛,由不解自己正當無明大病之中,故亦不欲求醫,或雖求醫,而不信醫言,不服其藥。如遺教經上,佛言:「我如良醫,知病說藥,服與不服,非醫咎也。又如善導,導人善道,聞之不行,非導過也。」誠然,我既不覺己病,必師心自用,我行我素。致令大悲世尊,無上醫王亦愛莫能助,徒嘆奈何!而我就這樣被自己的無明所矇騙,起惑造業,困在生死輪迴之中,長劫受苦,不能超脫。
想到這裡,不禁深深懺悔自己的無知執著。總是相信自己,懷疑別人,乃至自慢輕他,堅持己見,排斥他說。往往當別人話未說完,我心裡就煩躁起來,有時急著應機說「是、是、是、對、對、對」,雖然嘴巴連連稱是說對,心裡卻只想告訴他:「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你的見解,我也懂得。不必囉哩囉嗦一大堆啦!我告訴你……(這個你就不曉得囉!)」其實,他的話,我並没認真聽,當然也没有聽清楚,更談不上真正明白他的意思。我只想讓他聽我說,了解我的意思,接受我的「正確觀點」、「高明見解」。
然而事實卻是,不管我多高明,當打斷別人的話,說完自己的見解時,我依然故我,就停在那邊,永遠那麼「高明」而已;不管自己的觀點多麼「正確」,畢竟是以管窺天,實在有限得可憐。那我為什麼不珍惜別人的話,用心去聽,來提升自己的見解,拓展自己的視野,進而開闊自己的心胸呢?這都是由於無明我執,及連帶的我愛、我見、我慢所使。
雖然現在我稍稍識得它們的形象,然而它們還會一再地來,因為這是無始習氣,它根深柢固而遍布心田,唯有恆常不斷地努力懺悔,才能徹底耘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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