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隆 艾竹
年近九十的母親，由於體力愈來愈衰弱，邀她出門總被拒絕，家人為她選購一部輪椅代步。那天，從國外回來的外甥和長年照顧她的弟弟，推著她到戶外透透氣，他們沿著基隆河，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到了瑞芳。這一段路大約有五、六公里長，走了一個多小時。因為對大家來說都是頭一遭，所以母親非常高興。等不到我下班回家，她就迫不及待在電話中跟我敘述事情經過。
當我一腳踏進家門，母親意猶未盡：「妳知道我們今天去哪裡嗎？我們……」我知道她要說什麼，急忙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妳已經講過了！」因為惦記著次日研討班的功課還未準備，所以不想花太多時間在「聆聽」上面。
當我沐浴完畢，正準備去做功課時，弟弟忽然叫住我說：「媽媽很高興要與妳分享她今天快樂的事，妳的反應讓她很失望，只好默默地走進房間⋯⋯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弟弟真誠表達他的感受，這讓我非常驚訝，因為他的這一席話都是我過去常對他說的，只是今天出自他的口中，讓我有點招架不住，甚至惱羞成怒──這還不是跟你學的！你以前不也常說，媽媽老是講一些沒營養的話，讓你感到厭煩⋯⋯似乎這麼想才能掩飾自己的過失，覆蔽醜陋的一面，以減輕罪惡感，讓自己稍感心安。
但是，當我準備第二天的功課，聽到師父說，往往我們不知不覺就是在「覆藏」當中，就只會(為自己的行為)覆蓋。師父還說子路聞過則喜，但是當別人告訴我錯了時，就只想保護自己的錯誤，這都是「我」在支使，這也是無明的可怕！
師父的話語猶如暮鼓晨鐘，把我敲醒。看到最可怕的是自己的無明，齷齪的心，不想攤開來見陽光。弟弟一向對母親不太有耐心，我每每看到母親落寞的神情，都會對弟弟的行為不悅，忍不住就要告誡他兩句。今天為什麼我也做了同樣的行為？
還有，今天弟弟反過來好意勸告我，我應該高興一向沒耐心的他，竟然可以感受到母親的落寞了，我應該為此感到高興才對，為什麼反而惱羞成怒？──原來一切都是「我」在作祟，「我」要備課！「我」可以說你，你不可以說「我」！念頭一轉，羞愧不已。做完功課後，很真誠地對弟弟說：「謝謝你剛才的提醒。」弟弟高興的點點頭說：「不客氣！我們互相提醒。」
福智之聲第21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