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爾灣 93 研討班 阿毛
──「雖造微少惡,他世大怖畏,當作大苦惱,猶如入腹毒。雖造微少福,他世引大樂,亦作諸大義,如諸穀豐熟。」
年前,美國哥倫比亞電台曾經報導了一則真實感人的故事。故事中的主角是位典型的美國人,姓郝爾,年齡約四十歲上下。他和妻子及獨生女兒艾莉,一家三口住在舊金山市市郊。
故事發生於一九九O年。就在那年年初,郝爾先生一連數夜做著同樣的怪夢。夢裡,他看見自己和女兒處於夜霧瀰漫的荒野中,彷彿在追逐著什麼東西似的奔跑著。女兒跑在前面,他則緊追在後,霧愈來愈濃,眼見女兒在漆黑的夜暮中消失了蹤影,他情急之下,不禁放聲叫著「艾莉,等一等啊!」……就在他奮力叫喚著女兒名子的同時,郝爾先生一身冷汗從夢中驚醒。
這個夢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攀看床頭櫃上的鬧鐘,正悄悄地挪近清晨六點,望著窗外逐漸翻白的天空,郝爾先生的心中既是不解也有些惴惴不安。
幾天後一個週末的早晨,艾莉為了參加學校的社團活動,要求她父親開車送她一程,就在車子駛往學校的途中,郝爾先生發現在公路邊的草叢裡,躺著一團黑黝黝的東西。驅前看清楚了,才發現那竟是一隻受了傷的狗。由於傷得不輕,那狗已是奄奄一息。郝爾先生毫不猶豫地欲將傷狗送醫,女兒卻因為急著想到學校參加活動而有些不耐煩了。狗身上不僅傷痕累累,而且混身泥垢,女兒嫌髒,要求父親將狗留在原地,郝爾先生卻心有不忍,所以未加理會女兒的反對,逕自由座車中取了一條毛毯將狗包裹好,抱進車內,趕往附近的獸醫院。
獸醫將狗仔細地檢查之後,對郝爾先生表示:「這是老狗,起碼有十一、二歲了,因為傷得很重,需要立即動手術」,由於獸醫提出的手術費用頗為可觀,女兒艾莉一旁聽了便提議為這狗做「安樂死」,獸醫方面似乎也表同意。沉默了片刻,郝爾先生望著診療枱子上躺著的狗,心中暗自下了決定,對於這個無辜的生命,決定負責到底。
三個禮拜過去了,狗兒在手術及療養後,竟奇蹟似的完全康復了。出院當天,牠被接入郝爾家成了全家人的新寵。因為這個特殊的因緣,郝爾先生給狗取了個名子叫「幸運」。
「幸運」在郝爾家人的愛顧下,不但恢復了健康,而且愈發顯得年輕。牠喜歡整日追隨在主人身邊,玩著牠最拿手的「你丟我撿」遊戲。這個遊戲規則很簡單,每當郝爾先生將手中的木棍扔出時,「幸運」便興高采烈地搖著尾巴,將追到的木棍啣在嘴裡,送回到主人的腳邊。
時間過得很快,夏末秋初之際,郝爾先生向公司請了兩個禮拜休假,帶著妻女南下洛杉磯。起程之前,郝爾先生將「幸運」送回獸醫處請其代為照顧,然後載著家人出發。
加州的早秋常是豔陽高照、碧空如洗,一如盛夏中那般和暖。燦藍的長空,迎著筆直的高速公路和兩旁略有起伏低緩的丘陵。一路上,郝爾家人說說唱唱,享受著難得舒暢的行車之旅。然而,就在車子行至距舊金山市三百多公里的「弗勒斯諾」市郊時,出人意外地,天空倏然間換了顏色。一陣陣灰暗的霧氣,像一張黑黑的布幕,轉瞬間,將原本遼濶的視野整個地吞沒。公路上不見來往的車輛,只賸下黯淡的車燈在濃濁的霧裡若隱若現。
由於能見度太低,郝爾先生不得不減緩車速,慢慢地跟著前車行進。一家人暫停了原先一路上的說笑,凝神專注於車窗外這突來的昏黯世界。
艾莉起初還不敢相信她的眼睛,當她發現車外一個移動的物體──那是一隻狗,正緊緊追隨著他們的座車。車窗上起了些霧氣,艾莉用手拭淨那面玻璃,定睛看仔細了,現在她千真萬確的相信,那是「幸運」!
「天啊!……」艾莉驚呼道:「停車!停車!幸運跟來了!」就在同時,郝爾太太也說她看見了「幸運」。
郝爾先生將信將疑地把車停在路邊,一家人趕忙著下車尋狗。「這怎麼可能呢?……」郝爾先生自忖道:「幸運已是一條老狗了,就算是一條年輕力健的狗,也決不可能跑得上我的車,一口氣跑下三百多公里的路……。」
高速公路邊是一個大斜坡,艾莉尋狗心切,一馬當先地奔下斜坡,郝爾先生則緊追在後,由於能見度很低,眼見女兒在濃霧中消失了身影,郝爾先生急著揮臂叫喚著「艾莉,等一等呀!」他的手還舉在半空中,一股熟悉得令他憻慄的感覺油然升起,此情此景,不正是他一而再三地在夢中所見嗎?……片刻的沉吟,女兒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我找到『幸運』了,牠在這兒。」
郝爾先生簡直無法相信,在離家三百多公里的這麼一處不知名的郊野中,眼前的狗,卻是如假包換的「幸運」。
「幸運」顯得十分快活,牠活蹦亂跳的圍繞在主人身邊,嘴裡正啣著一個不知從那裡找來的樹枝,興奮地搖著尾巴,好像在要求主人陪牠玩牠最拿手當家把戲。「這真是不可思議啊!」郝爾先生心裡還在納悶,高速公路上卻傳來了可怕的巨響。一連串金屬衝撞聲及爆炸聲,劃破了原來一片漆黑中的寧靜。這一連串突來的巨響,將郝爾先生從一處似幻似真的夢境中帶回到現實。原先在眼前,那隻活靈活現的「幸運」,亦在剎那間,消失於神秘的濃霧中。
直待郝爾先生將座車重新駛回高速公路,一家人才驚覺到他們逃過了一場浩劫。公路上滿目瘡痍的景象令他們怵目驚心。只見大大小小的車輛,橫七豎八地擠撞成一團,到處是斷裂扭曲的車骸,滿地是撞得粉碎的玻璃碎屑。幾部正在起火燃燒的車輛中,傳來驚怖的呼號。死傷者斑斑的血跡,在灰色的路面上,濺染出朵朵令人心悸的豔紅。這場發生在「弗勒斯諾」市郊的大車禍轟動了全美國。車禍現場損毀的車輛就有七、八十部之多,死傷人數更高達百人之上。
因為車禍的耽擱,郝爾一家人直到入夜才抵達洛杉磯的旅館。當夜,郝爾先生即同獸醫院取得了聯繫,得知「幸運」一直安全的待在牠的籠子裡沒有出去。
雖則逃過了這場劫難,心有餘悸的郝爾家,卻念念難忘那隻神奇地出現又神祕地消失的狗──「幸運」。若不是因為「幸運」,他們是否已成了車禍中另外三名受害者呢?
四個星期的假期結束了,郝爾先生驅車北返。回到舊金山的第一件事,就是赴獸醫院接「幸運」回家。
見到主人,「幸運」在籠子裡熱情的搖著尾巴,興奮的叫著、跳著,迫不及待想要重返主人的懷抱。根據院方的記錄,「幸運」在這兩個星期中一直是留在醫院內。郝爾先生在懷抱自己的狗兒時,卻情不自禁地憶起那隻出現在車禍現場,曾經親眼目睹的「幸運」。恍惚間,心中突然升起一份熟悉又模糊的親切。
「幸運,我的好狗兒。」郝爾先生抱著狗,輕輕溫柔的拍撫著。當他的視線再度回到「幸運」待過的獸籠中,他看到籠中的一處角落,躺著一支細長的物品。醫院的工作人員忙將那物品清理出來,才發現那是一根樹枝,在樹枝的中段,歷歷可見清晰的齒痕。由於狗一直都是關在籠內,沒有人知道這根樹枝是怎麼帶進去的。
拾起樹枝,灰黯的霧色,迷茫的郊野,漆黑中的寧靜,高速公路上突來的巨響,一幕幕竟是那般清晰的重現眼前。郝爾先生的心中不再有懷疑,握著手中的樹枝,他的眼神裡充滿了喜悅與感激,「謝謝你,我親愛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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