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雅楚上師作

這段話悅人者聽來有點恫嚇的意味，令他感到很不耐煩，他覺得我執叔叔太過於自我膨脹，然而他並不因此洩氣，他回答說：「如果您想名副其實的話，就應該腳踏實地，不要徒具虛名，這是如來的教授，但願您對他的教法有信心。如果毒藥外面貼上妙藥的標籤就真能治病的話，那欺騙的行為也能得到善報。」他接著說：「既然没有恆常不變、永久依靠的東西，那您所關心的實體又是什麼？當您像個瘋子似的忙得團團轉時，所造成的損害遠超過利益。彼此爭吵只會帶來毀滅與惡名，如果您代之以正知正見，則有助您清楚地洞察事實的真相。」

我執叔叔聽了悅人者這番話很不高興，他更加偏激和武斷，自以為是的反駁道：「如果自利是錯誤，那麼利他也同樣是錯誤；如果自利是毫無意義，那麼利他也同樣是没有意義的。」

這種說辭令悅人者震驚，他想這是我執叔叔故意要激怒他，悅人者並没有顯露出不悅的表情，回答道：「愚癡的人總是忙著無意義的競爭，終日言不及義，滿腦子都是自私自利的想法，很難生起利他的念頭。您必須透過理論邏輯，清楚地認識這個觀念。自利僅僅是短期的利益，利他才是長期的利益。矛盾的是：您不但不追求長期利益，反而倒汲汲營營在稍縱即逝的短期利益。因為錯誤的知見，誤以為長期利益是不利於自己的。」

我執叔叔不喜歡這種哲理，他憤怒地說：「没有眼前的好處，將來卻能得到長遠的利益，這你要如何解釋？為了長遠的利益，所以要犠牲眼前的利益，這又憑藉什麼理由？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抗拒長遠利益？」

悅人者覺得這些問題都很實在，於是說：「您全然不知犠牲真正的內涵，其實那是希望您放棄您執取不放的慾望，您若執著越多，痛苦就越多；就好比您若對酒的執著越深，痛苦就越大。您必須冷靜地分析衡量每一件事情的利益與過患。恰如其分地對待您的親友，過於依戀會招致痛苦；慈悲的方法比較容易馴服敵人，強硬的態度只會惡化彼此的敵意。」

這些話對我執叔叔產生了一點衝擊，他聽了很感興趣，悅人者興致勃勃地繼續說：「您誤以為這臭皮囊是永遠不壞滅的，於是用盡千方百計去照顧它，結果徒增苦惱罷了；您的身體裡蘊藏著各種疾病，而您卻把它當成是幸福快樂的泉源，百般地珍惜它；身體只是四大假合；您卻把它看作是一個獨立存在的個體；您對高位者懷著不友善的敵意，對地位相等者產競爭的心理，對低位者又心存輕慢。您身處在虛妄的痛苦中，是很難得到安樂的，遇到任何不順我意的小事就大發雷霆，完全没有忍耐的涵養，若不掩飾任何微小的過失，不炫耀自己的功勞，才是明智之舉。」

悅人者幾乎忘記對方的存在，繼續又說：「就如同小孩子破壞自己心愛的玩具一般，您所執著的欲望同樣令您疲憊。諷刺的是：以您來說，當您的知識增加時，生起我慢心，對人更挑剔，自私使您自負與短視。您的貪念不僅會侵犯他人的財物，不尊重別人的利益，對學者的知識亦復如此。但願您能認清自己的過失，並有所改進。」

我執叔叔和大自我先生聽得啞口無言，越聽越感覺自己的渺小。大自我先生看到我執叔叔被一位陌生人強而有力的邏輯辯倒而無地自容時，內心暗暗地歡喜。悅人者又接著說：「我執叔叔您還有很多更嚴重的問題，請您仔細地聽。您對他人的好意不知心存感恩，也不了解別人對您的付出多少，如果您不再自以為是，不再損惱他人，那是最好不過。無始以來，所有眾生都有恩於您，如果忘記這個事實，忽略他們的利益，那就令人遺憾，您已深陷在以自我為中心的模子裡了。」

這套理論對我執叔叔是遙不可及，毫無反駁的餘地，悅人者的智慧遠遠地超過他，悅人者眼見能夠制整個局面了，才鬆了一口氣，往下說：「很顯然地，對於幫助別人，您是不大感興趣的。強烈的自利和防衛意識，使您的生命面臨危機。您關心食物、衣服和名望，反倒不在乎真實的道理，全力以赴去追求短暫的利益，生命空空洞洞，没有長遠價值存在。」

這時我執叔叔已無力招架對方滔滔不絕的論點，他清楚地了解悅人者的話，他想悅人者轉個話題，自我介紹一下，於是放膽地說：「你對我的缺點談得夠多了，請你說說自己的優點吧。」

這對悅人者來說是個好消息，心想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幸運地，他没有忘記最初目的是要幫助我執叔叔成為一個好人，他回答：「我當然知道自己的故事，也很樂於告訴各位。我總是保持溫和的態度，感激一切如母眾生，我尊重他們，隨時留意自己的身口意，但願您能明白魯莽的人，是不可能有這種德行的。我最喜歡學習經典，它帶給我內省和啓示。嘗試著恪尊大善知識教法的實踐，是很重要的，由此能得到足夠的知識及經驗，明辨智者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藉此機會奉勸您，放棄自私的心態，去幫助別人。」

悅人者剛說完，我執叔叔馬上抨擊道：「空談的理論家知道一籮筐的經論，即使無神論者也能道出神聖的教條，聰明的騙子都會甜言蜜語，可是一碰到緊要關頭時，他們都會依循我的途徑，追逐一己之利，我從來没有看過有人願意犠牲自己的利益，真心去利益他人。」

我執叔叔強勢的辯駁與事實很接近。悅人者是個有智慧的人，適當地提出解釋對他並不困難，他說：「在晚上遇見鬼的人，即使在大白天，他都會害怕。利他的確很難做到，您說的是滿有道理的，但不完全對。如果某人因為用藥過量導致生病，因而排斥所有的藥。但這並不是藥本身的錯，所以不要因為一開始錯誤的經驗，就排除正確途徑的存在，真金不怕火煉，透過邏輯辯證，可辨別出誰是誰非。您一向拿他人做代罪羔羊，任何人不承認自己錯時，便面臨非難，就連國王亦不可倖免。您頑強地堅持己見，阻擋住每一扇通往成長、進步的大門。

我執叔叔倍受壓力，覺得悅人者對他的觀念和做法未免太過於嚴苛。大自我先生看到我執叔叔被正知見擊潰很高興想提出一些看法，折服我執叔叔，他以高姿態說道：「我執叔叔，真没想到你仍然和以前一樣冥頑不化，即使如經典般權威的言論呈現在你眼前。你仍舊遮蔽住智慧的雙眼，佛陀教育我們。以私心為出發點的人是最糟糕的無神論者，在經典中，我找到實際的內涵，經典上說我執比執著任何事物更加嚴重，我執就是以自我為中心的態度，你錯得太可怕了，我要追隨悅人者先生。」

我執叔叔聽到大自我先生要終斷他們無始以來的關係時，很焦慮、不悅，他想如果大自我先生棄他而去，他將會很孤單，一定要說服大自我先生回心轉意，他說：「無始以來我一直照顧你、保護你，就像樹皮保護樹幹，如果没有我，你活得下去嗎？用甜言蜜語引誘你，不就像是愚人被盲目地引導嗎？如果你忘了我們長久以來的關係，那就顯示你的品格太卑劣了。」

大自我先生覺得他說的毫無動人之處，自己的智慧比我執叔叔強，他說：「智者經過仔細地分析以後，應該會抉擇出一條正確的路前進，我對你扭曲的善意已深感厭倦，每當我依循那種錯誤的觀念去做，總是承受著無盡的苦惱與負擔。我由衷地感恩那些幫助我達成終極利益的人，只要發心純正，必然會顯現在終極利益當中（因地不真，果遭迂曲），追求正確道路是我的權利和責任。你一直拿著對我的善意做人身攻擊，數落我忘恩負義，但是我太清楚，跟著你所帶給我的傷害，現在起我要主導自己的生命，拔除過患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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