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慧炬班　王風

交河蘇斗南，於清雍正癸丑年，到京城參加會試，回來的路上，在白溝河的一家酒館中，遇見了一位老朋友。兩人便開懷暢飲起來。

兩人酒酣耳熱之際，這位友人不禁牢騷大發，滿口怨言，嘆恨世間毫無公理，善惡之間全無果報。原來這朋友最近剛剛罷官，準備回家鄉，所以心情鬱悶。

此時正好有一個差役般打扮的人，騎馬經過，繫好馬，進了酒館，聽到他們兩人熱烈的談論聲，便湊過來傾聽。聽了很久，就向這被罷官的朋友說：「你懷疑因果不存在嗎？好色者必病，嗜賭者必貪，這是情勢上必然的結果。劫財者必被抓，殺人者終將償命，這是一定的道理。但是，一樣是好色，可是先天的身體，本有強弱之別；一樣好賭，然而賭技有高低，所以感得的貧病必有快慢大小之別。一樣是劫財，但是有首領有從犯；一樣是殺人，但是有誤殺有蓄意殺，於是判刑就有高低。這其間的道理是非常複雜隱微的。有的是善惡力量互相消長，或者是惡報未了，善報還沒到，所以好像沒有報應。你執著眼前所見的，就懷疑天理不彰，不是很愚癡嗎？

更何況你本來就沒有權利抱怨。你的命本來應該會做到七品的官，可是你心機狡詰，善於逢迎巴結上司，且常以各種手段排擠同輩，又很會推卸責任，好事歸自己，壞事向別人，以至於命中的官運，早由七品削為八品了。

當你由九品升八品時，還洋洋得意，認為是自己心計巧密，才能升官；實際上卻正是你心計巧密的結果，才由七品降為八品，而不自知。」

這個客人講完話，又在他的耳朵旁，說了一些悄悄話，說完以後，大聲道：「難道你忘了嗎？」此時，他羞赧萬分，汗流浹背，問說：「你怎麼知道？」客微笑說：「那裡只是我知道，三界內有誰不知？」說完轉身便起，出去牽了馬，揚長而去。留下兩個酒力全退的人愣在那裡。（語譯自《閱微草堂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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