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永和研討班 瞑夫
廣論「共下士道」中，提及「三惡趣苦」，許多同修皆感覺，三惡趣之苦，實在不容易體會，即如畜生道，我們天天可見，但仍然無法體會到牠們有什麼苦可言。
誠然，當我們看到飛鳥在天空飛翔，不知不覺間想到的還是：好自在的小鳥！當我們上班的路上，看到了路上的小狗，我們仍然會羨慕：好幸福的狗，不用上班，真是無憂無慮！
到底畜生道有什麼苦呢？
過去我們一向以人的角度來探討，以致感覺不到牠們的苦難，現在且不妨聽一聽畜生自己的自白，或許可以從其中體會一二。
這是一段錄自清朝，紀曉嵐先生《閱微草堂筆記》中的故事，乃是紀公的朋友，內閣大學士汪曉園先生告訴他的：
有一個老僧人，因事走到街上，經過屠宰戶時，不覺淚流滿面，一臉悽容。殺豬的屠夫看到了，便好奇地問他：「你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呢？是遇到什麼不如意的事嗎？需不需要我幫忙呢？」
老僧說：「不是的。說來話長，我有宿命通，能夠記得前兩世的事。第一世，我也是與你一樣做屠夫，但只活三十幾歲就死了。死的時候，神識被幾個陰間的鬼差捉去，至冥官處，冥官見到我便大怒，責罵我殺業極重，乃判處受畜生之報。於是就被押赴轉輪處投生。
一被推入轉生處，就恍惚迷離，如醉如夢，神識混沌不清，只感覺熱惱不堪，難以忍受。過了很久，忽然覺得陣陣清涼，吹襲全身，這時睜開眼睛一看，原來已在豬圈裡，我投胎成一隻乳豬了！
一出生時，還是吸吮母乳為生。斷乳後，看到那些餵食的餿水，內心實在覺得很髒，但餓的感覺常常生起來，當饑火中燒時，五臟都好像要焦裂掉一般，無法忍受，於是便顧不得是乾淨還是骯髒，閉起眼睛，一頭埋下去便吃。
慢慢的，過了些日子，我也懂得了豬的語言，乃時常與豬伴們交談。從談話中發現，原來牠們很多也都能記得前輩子的事，只是大家都有苦難言，沒辦法把苦處告訴人類罷了！
大致上，豬多半知道自己以後的命運，了解有一天將會被宰殺了當桌上的肉，所以面對著一天天逼近的死期，一想起來，都會憂愁得呻吟不止。一般人看到我們眼眶四週，往往有溼痕，就是悲戚過度，所沁透出來的淚跡。
因為軀幹非常癡肥笨重，一到了夏天，就感覺熱氣騰騰，難以忍受，惟有躺在陰溼的泥漿地上，才稍稍舒服，然而夏日天乾地燥，這種清涼的機會實在很少。而好不容易熬過夏天，到了冬天，又是痛苦不堪。因為我們的毛極少，而且毛質又粗又剛勁，根本無保暖的效果，冬夜裡，眾豬友被凍得擠成一團，還是感覺寒冷，漫漫長夜，似乎永遠等不到天亮。偶然間望見山羊、牧犬從豬圈前走過時，看到牠們柔軟厚實的毛，真是羨慕得有如仙獸一般。
這樣痛苦的光陰，一天天過去，但也一天天逼近我們大限的日子。長得越大的豬，越是憂慮死期的來臨。終於，看到主人帶著屠夫來了！
雖然明知道難逃一死，但還是奮力奔逃，希望能多活幾天。可是終究仍然躲不過屠夫的魔掌，當被追到了以後，被踩踏住頭頸處，然後拗折四腿，以繩子將四隻豬蹄狠狠地繫勒在一起，因為勒太緊了，痛得深入骨頭，彷彿刀割一般難受。
接下來，搬運的過程，有的是數頭豬一起載，用車子拉走。此時幾隻豬重疊相壓，肋骨壓得都要斷了，身上的血脈涌塞，全身發麻，而臃腫的腹部則被擠得好像要爆裂一般。有的豬則被串了竿子，倒吊著扛走，那種苦痛，就更難以言喻了。
到了屠宰場，一隻隻豬被卸下來，丟在地上，肝心脾肺腎一下子震動得差一點碎掉，身上也已是傷痕纍纍。在屠宰場，有的當天就被殺，有的綁著過了幾天才殺，更難忍受。
臨刀鑊前，看見雪亮的利刀在左邊，熱滾滾的湯鑊在右邊，不知道等一下子上了我的身時，會有什麼樣的痛楚，想到這裡，就全身顫抖不已！又看見自己現在完整無缺的身體，將會在肉砧上一塊塊被分割，不知道哪一塊會在誰家桌上，成為眾家人大快朵頤的好肉，真是難過得悽慘欲絕啊！
終於輪到被宰殺時，屠夫一牽拉，我就驚恐惶怖，兩眼昏花，四體顫抖，全身發軟，感覺心臟左右震盪，魂神從頭頂上飛出，又落下來。看見刀光晃耀，嚇得不敢正視，只有閉著眼睛等著宰割。此時，屠夫從我喉部刺入一刀，刀在喉中，還搖撼擺撥，以使傷口加大，然後將噴出來的血以大盆子承接，作豬血糕之用。這其間的苦，完全無法以世間語言形容，只盼能盡快死去，然而一下子又求死不得，只有尖聲長號！……一直到血都流光了，心臟感覺一陣椎心大痛，才無力叫出聲。
漸漸的恍惚迷離，如醉如夢，好像當時要投生為豬時的樣子。又過了很久，稍稍清醒，發現自己已恢復人形，回到陰間。
陰間冥官因為我過去世為人時，還有善業，所以仍判許我投生作人，就是這一生。」
老僧說完了自己夙世投生為豬的故事後，便抬頭對著問話的屠夫說：「我剛才看見地上這隻待宰的豬，便不由自主的哀憐起牠所遭受的一切荼毒；另一方面，也回想起我自己前一世所受到的苦痛，覺得心酸不已；再看見拿刀子的你，將來也要受此慘毒，又不免生起萬分的憐憫。三種念頭交織在腦裡，所以不知不覺就涕淚縱橫，難以扼抑了！」
原本殺氣騰騰的屠夫，聽完老僧這段敘述，當場嚇得擲下豬刀，發誓終身不再殺豬，從此便改行賣菜了。
讀者諸君，看過了這段故事，不知道您有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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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了這篇故事，讓我發現：原來成就一盤「香噴噴」的豬肉，背後竟經歷過這麼多的血淚與哀號！
相反的，從豬的立場來看畜生的苦，才能夠體會到，我們這個自私的「我」，從不曾去體會過其他眾生的苦，而一味地為滿足「我」，卻傷害了無量無邊的眾生而不自知，還無慚無愧的安慰自己：「我沒錯啊！是你該死，是我不得已的！」
南無佛！世尊啊！請告訴我，累劫累世以來，到底有多少生命無緣無故被我傷害，到底有多少眾生排隊等著要向我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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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經中說，無量劫來，我們身體死亡後所留下的枯骨，堆積起來比須彌山還高；我們為哀悼親人死亡，所流出的眼淚，積蓄起來，比四大海水還深；而我們生生世世在三惡道所受的苦，則沒有一個人可以用世諦語言形容。可是，頑冥剛強的我們，卻永遠不聽佛的話，寧可在三有苦海中載沉載浮！我們願意追求眼前可以獲得的任何快樂，飲食、男女、睡眠、閒聊、電視、音樂；努力躲避任何可能面臨的痛苦，疾病、寒熱、風雨、衰惱、失敗、挫折，可是卻永遠不肯把目光放遠，想一想累劫以來，無量慘毒的經歷，望一望生生世世的將來，永不休止的悲苦前程。
啊！我們實在比不過那個丟棄屠刀，改行賣菜的屠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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