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寶藏

◆台中 陳秀滿

  人生在世好比是搭車旅行,要經歷無數次上車、下車,有時可能有事故發生;有時是意外驚喜;有時卻是刻骨銘心的悲傷⋯⋯降生人世,我們就坐上了生命列車,而我的生命列車,卻是在遇見師父、學習《廣論》中找到了方向。

  尚未學《廣論》前,每年的寒暑假是和好友「參加海外團進修」的時候,新加坡、日本、歐洲、中國大陸⋯⋯吃喝玩樂,樂此不疲,一站玩完又再規劃下一站的行程。

  我的工作是自己喜歡的教書,周六、日也會到醫院急診室當義工,也認養非洲及國內小孩,覺得自己的生活過得非常精采,又快樂又幸福,心安理得,認為有做回饋社會的事,但是每每午夜夢迴,總覺得虛虛的,空虛感常常竄上心頭⋯⋯

  九十二年教師營是人生方向的轉捩點,日常師父一句「生命無限、教育是人類升沉的樞紐」,打破我往昔醉生夢死的日子,以往那種自以為是幸福快樂的光環,像洋蔥一樣一層一層地剝開:「我,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呀?」

  教師營回來,積極參加生命教育工作坊,也報名參加廣論研討班,在學校努力推廣讀經,也將生命教育應用在教學中;米飯的實驗、生命小故事分享,黃美簾博士、謝坤山先生的生命故事是師生共同研討的話題;為了讓學生的生命提升,我鼓勵學生積極參與校外比賽,不管是全國美展、世界畫畫比賽、扮家家創意比賽、租稅教育海報比賽、全國合好卡比賽、國語日報童詩作文投稿、甚至於連鄉運會同學也能囊括金、銀、銅牌獎牌,「文武全才盡在五誠」(五年誠班),這是我們班報上大言不慚的標題。

 

我,錯了嗎?

  自己標榜是生命教育老師,不打學生,學生跟我感情很好。只要每周的整潔、秩序沒有拿到獎牌,我一進教室學生就會像做錯事的小孩,乖乖地坐好等著我說魔法故事,因為我是溫柔好老師,我是不打學生的老師。

  月考完學生一定會主動跑去問隔壁班成績怎樣?我們班國語贏他們、數學贏他們、社會贏他們、自然贏他們,只有一科英文輸。還好,因為隔壁班老師教英文。學校家長會長的小孩一定指定要我教,這樣的生活我覺得很自然,因為師生一條心,家長也很支持我。

  直到有一次畢業班班親會,畢業班要一起合開,我們班是熱鬧哄哄,會長來了、全班的家長也來了,可是隔壁班的家長竟然只來了一個。此時隔壁班老師無助的眼神,深深震撼了我。師父說:「真正修學佛法,第一件事情要認得的是『我在錯誤當中』,千萬不要總是『我覺得對』,然後要別人照我這樣做,那你完全錯了。單單你覺得對,那只是害你自己;你要教別人,結果害了別人,這個非常糟糕。雖然好像無關緊要,實際上這個非常重要,我們真正學習,就要從這個地方學起。」

  「代人著想」四個字馬上浮在眼前,我怎麼傷害別人卻一點都不知道?正確的知見建立,馬上修改自己的行為:教導學生不忘「立志」的重要,把天下第一等人的概念,融入教學中;和隔壁班老師的相處,也改變為主動積極交換學習心得,並且介紹生命教育課程一起研討。

  《廣論》這本書就像藏寶圖,依著它可以正確迅速找到寶藏。當我真正感受到以後,覺得實在很美,美在自己所有的缺點都無所遁形;而當我漸漸深入時,會感覺到外面給我的種種磨難,慢慢就不足為奇,最後會很感謝這些考驗。

 

在沙堆裡找金沙

  帶完畢業班,馬上接手學校的輔導主任及訓導主任,以前當導師在自己班上愛怎樣教就怎麼教,但是當主任要關顧的是全校學生、家長、老師、甚至是校長。溝通是很深奧的學問,師父說:「與不同習性的人一同工作,發現一個現實,如果沒有這個逆緣始終是停在理論與作夢當中,不可能真正兌現實踐願望,想要兌現就必須靠智慧。」

  小彤,隔代教養的單親學生,有一次逃學的經驗,是我輔導室關懷的學生。那天因為忘記帶聯絡簿,怕老師罵又再次翻牆跑出去,正好被導護商店的義工媽媽發現。當他被帶回輔導室時,我問小彤:「你為什麼又跑出去呀?」

  小彤還沒回答,她的老師就氣沖沖衝到輔導室,劈頭指著我罵:「孩子做錯事還這麼溫柔對她,妳沒有結婚,沒有生小孩,根本不會帶學生!」說完就大力拖著學生走掉。

  不一會兒她又到輔導室大聲嚷著:「說!你的教學理念是甚麼?」學生一進輔導室,馬上就被她大聲喝斥離開。在平時下課時間,輔導室是學生最愛來的地方,他們會過來跟我聊聊天、看看書、下下棋、吃吃胚芽餅。當下學生都被嚇跑了,我誠懇跟她說:「如果你認為是我錯,我跟你道歉,但請不要牽連任何人。」看著她火紅的眼睛,我心中一直現起師父在《廣論》說的業果跟忍辱,想到她因為害怕而生起的防禦動作,我只能靜靜聽著她謾罵,直到護士阿姨帶她離開為止。阿姨說我修養好,但是我心中卻現起師父在《廣論》中的教導。

  事後看到她,我都自動迴避,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為有師父、有《廣論》教,更有一群同行讓我傾訴,她卻要背負同事跟家長的誤解:「自己做錯事,還把責任歸於別人身上。」於是我想主動打開這個結,將師父教的觀功念恩用在她的身上,儘量「在沙堆裡找金子」。

  每次開會,我一定會找機會謝謝她,表揚她的功勞,甚至讚美她班上學生的優點;更鼓勵她參加教師營,雖然她說要寫論文無法參加,但我發現兩人之間那種尷尬的情形不見了,連她家母狗生了一隻小狗,都會帶來學校,說怕我一個人孤單,要送給我養!

 

逆境是生命滋養劑

  師父說:「種植時,用的肥料有兩種:一種是傳統的又臭又髒又爛的肥料,在還沒轉化之前那是最糟糕的一個逆緣,但實際上我們發現,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了;如果我逃避又臭又爛的肥料,改用化學肥料,結果卻毒害我,甚至到沒有人能挽救的地步。」

  輔導室最常處理學生問題,包括感情、偷竊等,但這次的例子卻讓我整整處理了一年。一年前小維的鉛筆盒不見了,裡面有爸爸剛買的文具,當時查出是小惠做的。我跟小惠進行一種類似「角力」的遊戲,我像極了一個具有說服力的推銷員,企圖去說服小惠,改變小惠,推銷我所謂好的、善的價值觀。

  這樣持續一段時間,小惠並沒有如我預期的轉變,而且只要我上課,她都會不抬頭看我。我反省自己:「有沒有關顧小惠的真實感受?有沒有盡心了解她的想法、體會她的感受、同理她的心,還是自以為是的評斷?我是真誠對待她嗎?」當我知道小惠家困苦的情形,我放下了,我學會等待。之後,甚至同學過來跟我說,小惠說她討厭我,我都跟學生說:「不可能讓每一個人都喜歡我們,我們要有度量去包容別人的想法。」

  聖誕節時,我準備了聖誕禮物請小惠帶回去給哥哥。因為她兩個哥哥都是我以前的學生。我跟小惠說:「不管時間多久,我對你們的關心都在。」小惠的眼睛霧霧的,跟我說再見。

  兩個星期前,小維跑到輔導室,神秘兮兮地要跟我說一個秘密,原來小惠寫了四封信給他,還將鉛筆盒還給他。我關心地問他有什麼感覺?他說:「很高興!我要幫助小惠找回讀書的興趣!」小惠也來輔導室告訴我,自從她拿了好朋友的鉛筆盒,每次看到我都好緊張,怕我揭發她,而那個鉛筆盒放在她的書桌前整整一年,不知該如何是好。我拍拍她的肩膀,告訴她:「你很勇敢地將東西還給對方並且道歉,這是很多大人都無法做到呢!」

  我開始思惟「改變」的意義,誰來決定或怎麼決定需不需要改變?改變真的那麼重要嗎?若說改變是為了消除痛苦或減輕困擾,那麼沒有了困擾與痛苦會是一個怎樣的生命?

  小昌是兩年前轉到我學校的學生,上學期因為家暴轉學出去。期末的時候,他媽媽請我幫忙把小昌再轉回來,我非常關心她和小昌目前的狀況,全然忘記當時小昌爸爸帶給學校的困擾。這一切利他的勇氣,全是師父和《廣論》所教。

  感謝師父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跟大家分享自己學《廣論》後生命轉變的經驗,我清楚自己還在探索、還在學習,也明白這一路上仍有許多不足。然而我相信:「唯有師父讓我有檢視的能力、反思的勇氣。」重要的是在學習的路上有一群好朋友伴我成長,讓我有進步的空間和機會。對於自己的選擇,我有精進無悔的勇氣,我不想白白浪費掉這一生的生命,和《廣論》這本「萬寶全書」的學習。

福智之聲第18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