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說，即使母親已經不在人世，還是可以表達感恩。於是，母親放心地在卡片寫下：「媽媽，妳疼我、教我的話，我會記在心裡。」雖是母親在念恩，感覺卻像在教我。對母親而言，孝順、聽話，是「本來就這樣」的事，但對我而言，需要經過學習......

　　推開教室的門，看見母親和她的同學們正在觀賞影片，影片中美麗的母親親暱地擁抱著初生兒，雪地上小熊快樂地跟著母熊走，天空中大鳥引頸領著小鳥飛，海面上大鯨小鯨並肩躍出水面……我悄悄地走到母親身邊坐下。

　　這是福智「精采人生成長學坊」的「生活花藝」課程，母親連續上了近一年的課，而我是第一次前來作伴。

　　影片結束後，每位同學都收到一張小小的空白卡片，老師請大家在母親節前夕寫下對母親的感謝；我也有一張。

　　母親看看卡片，又看看我，說：「怎麼寫？媽媽都沒有了。」我想起往生多年的阿嬤，端莊婉約的模樣。

　　母親非常孝順阿嬤，在母親心中，阿嬤是一位明理睿智的母親。出嫁後，母親仍然竭力孝養阿嬤，而她自己的任何一點委屈，都想盡辦法不讓阿嬤操心。

　　老師說，即使母親已經不在人世，還是可以表達感恩。

　　於是，母親放心地在卡片寫下：「媽媽，妳疼我、教我的話，我會記在心裡。」

　　雖是母親在念恩，感覺卻像在教我。

　　對母親而言，孝順、聽話，是「本來就這樣」的事，但對我而言，需要經過學習。和母親相處的時光，多半是母親聆聽我滔滔不絕地分享見聞，而我，很少「聽媽媽的話」。例如，阿嬤教導母親要梳妝整齊，母親遵從教誨，而且知道這麼做，是「替別人著想」，因此，母親總是散發一種包容的氣度。但在我堅固的想法裡，梳妝明明是愛美的表徵，所以過得去就好，而且這個想法，我堅持了好幾年。近來，我終於想要改變想法，在每次梳頭的時候，告訴自己：「好好梳頭髮，這是為別人好。」

　　年少，許多個寒冬夜半，母親從忙碌的批發市場特地趕來為我蓋被，因為隨時準備進市場幫忙的我，睡在停放市場旁的車子上。年長，許多難以克服的生命困境，有母親陪伴度過。母親有種堅強的毅力，幫助自己、幫助家人，在我們需要支撐的時候，母親總是在。

　　我也寫下對母親至誠的感恩。老師出奇不意地請我這位不速之客上台，和大家分享感恩詞。

　　我佇立在台上，看著自己所寫的：「媽媽是堅強又溫暖的依靠。」心裡想著的，卻是母親寫的：「媽媽，妳疼我、教我的話，我會記在心裡。」

　　我站在台上直哽咽，久久說不出話來，直覺得簡短的幾個字，怎麼會念不出口？母親在台下，淚如雨下。

　　我羨慕母親對阿嬤的惦記，因為她會記住母親的話。又希望自己能想起、能記住她教過我的任何一句話。

　　母親和父親合力教養六個孩子，她對我們六個孩子的教導少有火氣，總是在情理之間耐心引導。母親也是父親事業的第一夥伴，是生性好學的父親學習的助伴；十多年前唯一的兒子遭遇病苦揮別人世，多年後父親臥病，在兩年多前往生；母親從容若定的神情，至今印象深刻。

　　儘管當下想不起母親的話，但看到母親在經歷悲歡離合的淬鍊之後，終於可以放下重擔，願意加入這個溫馨的團體，和許多同伴一起打造「精采人生」，這在我內心深處，是無比歡喜的。母親在這裡，擁有寬闊的學習天地，和美不勝收的豐碩成果，還會將滿心的喜悅帶回家和親友分享。

　　把握當下的難得機會，我將心中無限的感恩，化為無盡的祝福，當眾獻給我親愛的母親。

　　能回報的真的太少，但願母親將學習的樂趣裝滿懷，無論何時何地永遠都歡歡喜喜。

來源：《福智之友》第 109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