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出關與遊台灣日本
我於民國三年的秋天閉關,滿足三年,應該要到民六的秋季。但我到了民國六年的立春早晨,忽然動念要出關了,即著人請了老來開關。了老原希望我早點出關好幫他的忙,故當下極欣喜的就為我舉行開關儀式,我坐了籐轎,就前後寺,佛頂山以及志圓、昱山等處走了一轉,初見莫不愕然,旋即歡然有到錫麟院來敘談的。我剃了髮,但從此便留了唇上的鬚。我仍住在開了關的房子內,了老要我入寺任職,我因動遊興,在普陀山遊息了十餘日,去寧波看奘老,就住在觀音寺。奘老在數年前,已把觀音寺交妙和住持,那時妙和死了,如惠接手,與妙和徒弟鬧了幾個月的官司,我因此也被留在寧波過了數月。至觀宗寺訪諦閑法師,談葉譽虎等任經費,請就觀宗寺主辦觀宗學舍,請仁山當副講,來學者有常惺等。並去天童訪淨心和尚及育王訪宗亮、源[曰/龍]等。又去上海錫麟分院住了一回,有王一亭居士相往還。一亭民四夏進香普陀,訪我關中,曾以詩投贈,因相契重。玉皇去秋至慈谿普濟寺閉關,曾往相訪,至是破關來甬。時奘老已接住鄞西寶岩寺,遂共往過夏。秋間,曾偕劉驤逵道尹、汪旭初秘書、王(原稿不明)縣長,過圓瑛接待寺,訪梁山伯廟。又在寧波觀音寺與陸鎮亭太史、圓瑛、王吟雪等,結木犀香詩社,頗有唱和。
時台灣基隆月眉山靈泉寺寺主善慧,請圓瑛去講演佛學,並託代請水陸正表及頭單香燈。水月法師及他的法徒靈意,已應擔任水陸之事;圓瑛以寧波接待寺、福建會館等事忙,轉請我去。我久圖往遊日本,遂要圓瑛先與善慧函約,若能台灣事畢陪我去日本一遊,方允前去;善慧函復,意甚殷懇,願陪遊台灣、日本諸處。以從滬直往台灣的人,須護照等手續較繁,故宜由滬乘日本郵船到門司,由門司再轉基隆。附來上海、門司的日本旅館介紹信兩函,託一路照料。我乃與水月法師及靈意赴滬候船,慈谿保國寺主一齋等餞行於禪悅齋,由上海某日本旅館照料上船。經兩晝夜抵門司時,善慧預託之旅館已有人來迎接。雖言語相隔膜而寫字可通,尚未甚感不便。下女招呼入浴,水月法師等頗詫異風殊俗。經一宿,次日下午即上船,開抵基隆,則月眉山已有人來接,善慧門迎至客室安居。寺參用福建、日本形式,疏豁清曠,因新造落成,柬邀全台灣僧俗佛徒及當地檀越護法官商來山作法會一星期,設講演台,我及日本布教師三人輪流講演佛學。日僧由善慧剃徒德融翻譯;我的言語也非台灣人能懂,由善慧親自翻譯。先印「人生」及「佛教兩大要素」等講義傳布。而水陸內壇因會泉未到,臨時請我兼水月法師助表。靈泉法會畢,遊息基隆數日,應許梓桑等紳商宴會,寫字多幀。遊台北,寓曹洞中學林,則係日僧、台僧合辦。基隆為商埠,而台北為都會。乃台灣精華所萃的現代都市,有公園、游泳池等。基隆的水族館及台北的溫泉浴,深留美感。善慧回送水月法師徒到基隆,上船歸滬。
我住中學林,由德融陪遊數日。善慧再來台北,籌劃台灣的旅行,告以台中將開全台展覽會,當地佛徒來請我與善慧主佛教講台。然以尚有旬日餘暇,先應彰化曇華堂請,講演一次。台灣的齋堂,大抵龍華教徒,即兩湖等地所謂大乘門或清淨門是。在台灣已從日僧或台僧的指導,改稱佛教龍華派。彰化是台灣舊時的府城,尚多漢文學者。一日,彰化廳長日本人勢山,及台人新聞記者施省庵等宴集,我與唱和極盛。繼應台灣著名巨族林家的邀請,與善慧偕訪林獻堂等於阿罩霧,園宅閎麗,具舊家雍容氣度。盤桓二日,至台中,則展覽會已經開幕,巡遊一周,見土番來參觀者頗多。以距阿罩霧百餘里的台灣中部山林地帶,有生番區域,猶未同化,日人時進伐,亦時出殺日人,此來參觀者則為已同化之熟番。我寓台中十餘日,凡講演六七回,仍善慧翻譯;並有日僧輪講。曾接鹿港某遺老來信,不勝淪亡感慨,思慕祖國之心甚切,約遊鹿港,未果行,我曾以詩贈答。然台南為鄭成功治台灣舊都,鹿港亦昔日盛地,為憑弔古蹟名勝者所當至;善慧與我皆擬早了遊日本之願,遂未前往。台中會畢,已十初下旬,乃返基隆待船赴日。
此次由基隆赴日,首先到達者為神戶,寓台灣商人莊櫻癡家。莊君係神戶鉅商,廣交遊,信佛而喜吟詩,所友多文士騷客,係善慧故友,招待我甚殷勤,集諸詩友唱和談讌,導遊神戶密宗的東大寺及名勝風景,留連數日,談曾捐資助修到高野山道路,擬同往高野山未果。我以西京(即京都)為日本舊都,佛剎多在其地,遂由善慧向此目的地而前近。聞廣島風景極佳,順遊一宿,風物頗為妍麗。又經福岡一宿,有公園亦名後樂園,一路皆紀以詩。抵京都,寓善慧相識一佛衣商店,約一星期,訪淨土宗的圓山,天台宗的三十三間及金閣寺、銀閣寺,臨濟宗的天龍寺,真宗的東本願寺、西本願寺,又遊各處市場。至某大舊書莊,購古本佛書如唯識樞要,唯識了義燈、唯識演秘、觀心覺夢鈔等,就佛衣商店購九蓮袈裟一襲為紀念。善慧因受寒及以事須早日回台,乃於奈良、名古屋、東京等均未及遊。歸抵神戶,仍寓莊宅。善慧待船返台,先送我上直回上海船而別。船上遇吳希真,傾談甚樂。船泊長崎,同登岸略遊,風浪雖大,幸未嘔吐,即平安返滬。抵甬後,編集詩文遊記等成一冊,題曰東瀛采真錄。以徒弟乘戒赴台灣中學林留學之便,攜去由靈泉寺印行,記載頗詳,現在已但憶大概。此遊的成果,即證明了我所作的整理僧伽制度論,如分宗組織等確與維新以來之日本佛教堪相印合。而本原佛義,聯成一體,則猶較勝日本一籌。使中國能成為歐戰前的近代民主國家者,應可見之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