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民初間思想行動的不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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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民初間思想行動的不安定

  民國初年,我二十四歲,以所辦佛教協進會的失敗,繼以八指頭陀的逝世,對於佛教的前途頗抱悲觀。加以種種世緣的牽扯,於佛教大有離心的趨勢。遂又氾濫於各種新舊譯著的小說文學書以自消遣;所以民國元、二、三間各書坊所出或優、或劣、或古文、或白話(如林紓、李涵秋等)的文學作品,鮮有不披覽者。每悲歌慷慨的藉詩文以抒其抑鬱,化名在一般報紙雜誌上投稿,習為文人名士的落拓疏放,對於佛教已若即若離;然終不與佛教絕緣者,則道誼上有八指頭陀曾喚我入其丈室,誦孟子「天將降大任」一章以勗,及豁宣、昱山的時相慰勉,而奘老的待我始終溫和護惜,亦為一種深厚的關係。然有兩件事可言者:則為諦閑法師的接任寧波觀堂(後改觀宗寺),及中華佛教總會的請我主編佛教月報。

  清末民初間,寧波的延慶觀堂,是僧眾中最惡劣的馬流僧巢穴。民元冬,觀堂以寺僧的腐敗不良,被地方官廳封閉,所有的僧眾盡皆驅逐離寺,令中華佛教總會鄞縣分部另選妥僧住持。時住持鄞縣分部的是七塔寺岐昌和尚(即水月法師),被推舉為住持的,有心愷、諦閑等四人,心愷等皆辭絕不來,而諦閑法師亦逡巡未敢接任。時式海法師在平湖報恩寺,領導著佛教弘誓會的桂明、志恆、英修、靜安等一班人,聞觀堂事,深以可據為弘誓會會眾道場;靜安等走叩諦閑於上海,極力慫恿他去擔任方丈的名義,關於實際,則不論財力上、人力上,概由會眾負責,以免諦閑法師的顧慮。諦閑因此乃於民二的正月接任觀堂住持,式海、靜安等以從前被逐的馬流僧常來騷擾,乃請曾率僧軍的玉皇坐鎮客堂,又邀我為計劃弘誓會的一切進行事宜,我因與諦閑法師及式海、靜安、玉皇等在觀堂同住了一個多月,為撰定佛教弘誓會的緣起及章程,而我與玉皇的友誼亦從此深締。不久,觀堂改稱觀宗寺,基礎穩固,諦閑法師的法徒等,不願有弘誓會全權獨攬的支配其中,與式海、靜安、桂明等勢不相容。旋式海等相讓退出,我則已先離去,而玉皇未幾亦因與諦閑法師大起衝突,脫離觀宗寺來依我住,我時住在奘老所住持的寧波西河沿觀音寺。

  民國二年三月間,中華佛教總會以會章經大總統教令頒布,於上海靜安寺開正式成立會,到各省代表有江西大樁、雲南虛雲等,舉冶開、熊希齡為會長,靜波為副會長,道階為駐北京辦事處長,文希為總務主任,我為佛教月報總編輯,仁山、宣天磐等皆住會辦事,而應乾、圓瑛、陳醇伯等不常駐會,並邀玉皇亦來會任庶務之職。我因此住在辦事處的清涼寺,主編月報。起初的一期,正值道階法師在北京法源寺開佛誕二千九百四十年的大會,盛況空前,是佛教月報上可紀念的一大事。我除編輯以外,也在第一期上特撰了佛誕紀念的文字。第三期起,以在黃中央(即宗仰)所開的印刷局去印的緣故,我又改在他那印刷局住了兩三個月。第三四期似已延期了;第五期稿編好了,因欠了印刷費而沒有印出,我亦即離職他去。我在佛教月報上,大概撰了無神論、致私篇、宇宙真相等理論的文章,文希、天磐、仁山也為報上撰文的要角。起初的兩三期頗有些精彩,在當時的佛教團體中有此也算不容易了!暇時,我與文希、仁山、玉皇、宣天磐等優遊雅敘,以縱橫其上下古今的談論,亦頗得朋友之樂。不久,因與靜波等齟齬,仁山與善亮、少青等先赴江西,他們三人後來在二次革命間受了一番牢獄之災。文希、天磐等亦次第離去,我與玉皇遂亦各自奔前程了。當時的佛教總會,確為中國空前所未有的全國統一團體,除了北京一隅另有一北京本地和尚所組的中央佛教會對抗者,其省支部有了二十餘省,縣分部有了四百餘起,也可算中國當時一龐大的人民團體了。本來大可以有為,乃冶開、熊希齡的掛名會長既全然不問,實權及經濟全操持和仰賴於靜波──即清海、應乾二人。中樞沒有領導計劃的人才,加以民三後袁政府以摧殘解散各種民眾團體為能事,故入民三由靜波改為「中華佛教會」後,僅留存得清涼寺門口一銅招牌了。

  除在觀宗寺月餘,及在佛教總會四五個月之外,從民國元年的春天到民國三年的夏天,這兩個半年頭中,我似不曾做過關於佛教的其他事業。但為僧俗的友人所邀,閑遊於上海、寧波、杭州、紹興間的時候較多。鐵岩(即民五反袁時在杭州被殺的許鐵岩)在民初邀我在紹興開元寺住了兩三個月,所以在紹興結交了不少的朋友,如楊一放、王子餘、王芝如、楊小樓、金大白(即劉大白、陳誦洛等)。在上海曾有呂重遠等辦良心印刷所,邀編良心雜誌。民三,楊一放、王子餘等邀住紹興徐社,專為紹興的禹域新聞撰作論文,也混了四五個月,曾遊紹興的蘭亭、禹陵、南鎮、石屋諸勝。但我內心中善根佛種的時時喚醒我,終不能安處於一般的塵俗生活。到了民三的五六月間,再不耐和光混俗的下去了,乃於秋間入普陀閉關,以「大陸龍蛇莽飛動,故山猿鶴滿清怨,三年化碧書生血,千里成虹俠士魂,一渡蓮洋渾不憶,爐香鐘梵自晨昏」;結束了這一期的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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